望着快要变成一轮月牙的明月，墨舞披着斗篷，手中拿着一件木制的挂饰，美丽的容颜上挂着一丝不安。
那个人，恐慌的面孔深深地印在了墨舞的脑海中，挥之不去。
听到慢慢走近的脚步声，墨舞将挂饰收起。坐在石质的台阶上，望着明月。这里是圣殿顶端的祭坛，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。
“身体好多了吗？贵族的药物就是好用。”一位少年的声音传来，随后声音的主人——阎炎，也走了过来。
听到一声似乎是问候的话语，墨舞点点头，“恩，好多了。谢谢你那时把我送回来。”低下头，向着阎炎看去，说道。
见墨舞似乎有些心不在焉，阎炎便说道：“这个不用谢，还有，放心吧，被偷的兽元已经找到了。至于那个人......城主不会再去追究了，答应的条件还是会许诺的。”
一边说道，阎炎一边想到，他的冥铁已经交给城主了，他会请全城最好的十位铸剑师用今天一晚的时间铸造。
并不只是十位铸剑师，铸剑师所用的铸剑师用的工具也是用冥铁打造的。不然的话，一晚上也不可能将冥铁打造好。
提到“那个人”，墨舞颤动了一下。将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身体，用双眼直直的望着圣殿下面的街道，似乎感到有些害怕。
圣殿是除了城墙外，在这个城市里最高的建筑，如果是在白天，几乎可以在这上面看到城市的全景。
阎炎四处看了一下，发现这圣殿的顶端竟是一个祭坛。一边苦想着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设计，又一边走向墨舞。
“我可以在旁边坐下来吗？”阎炎问道。
墨舞这次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，并没有说什么。
阎炎坐在墨舞旁边的台阶上，抬起头看了看，月亮已被几片乌云遮住。每次看到月亮，阎炎就会想起那个赤月之夜，自己......或者说是另一个自己，倒在了血泊中，那个念头。
晃了晃头，想到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。随后阎炎看向墨舞，问道：“杀...人...”
刚一说，阎炎便停住了。这样问的话反而会刺激到墨舞，必须要想一个刺激不到她的方式。
“你在害怕吗？”阎炎停止说话后，改口问道。
他不确定自己能够使她怎样，但他用的方式却是一个屠夫对一位第一次执行的刽子手，一种或许能够安慰她的话语......
墨舞即使再坚强，也总有她软弱的时候。自己孤身一人环游了一年多的时间，根本就不会有人关心自己，不，可以说从小到大，这样的关心只是到了她十岁的那一年。
所以现在有人会关心自己，她并不会露出往常的冷漠。对着阎炎，他不可否认自己真的是害怕了，便再次默默的点了点头。
“如果是一只怪物的话，你会害怕吗？”阎炎看到墨舞点头了以后，便继续问道。
墨舞这时终于开口了，有些像是被揭开了自身的虚伪似的，小声说道：“当然不会。”
墨舞自己都感到这确实有些虚伪。一只怪物，一个人。同样都是生命，杀死了怪物自己却感到理所当然；而杀死一个人，自己却感到非常痛苦。即使是他们都想要自己的命。
果然，在墨舞回答后，阎炎问道：“那你为什么要杀死怪物？”
严严的语气十分低沉，像是他也有什么令自己非常痛苦的事。
“因为不杀死怪物，那怪物就会杀死我。”平时的话，墨舞也不会向别人说这么多。然而现在阎炎在这儿，她似乎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。
阎炎叹了口气，将背上的剑拔出，放在腿上。手指在剑刃上慢慢的划过，心想道：“这家伙应该就陪自己这一晚了。”
随后又问道：“你如果杀死了怪物，会记住它吗？”
阎炎自己感看觉着是一个可笑的问题。一个杀手，就算是记住了自己杀过的所有人的面孔，也不会记住自己杀死过的牲畜的面孔。森林里的那些怪物，对于他们来说，也就是如牲畜一般。
还好墨舞并没有取笑这个问题，回答道：“当然不会。”
“很好。”阎炎说道。随后又补充道：“一个杀手，他绝对不会记住自己杀过的人长什么样子， 如果不是这样，他就不会活下去。”
阎炎一边说，一边回想：自己杀过的人，长什么样子的话，就只记得那个将军的了；不，不可能记得清楚他长得什么样子，因为，那还是......
为了活下去，自己不得不忘记被自己杀死的人死前的面孔。那种恐惧的神情是避不开的，因为在露出的瞬间，就已经进入了让你的眼里。
可能是因为自己杀死的人太多，需要忘记的太多。所以，自己在什么时候第一次杀的人全都忘记了。就像一件事，你只知道它是一件事，知道它的存在，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。
“所以你想让我忘记？”墨舞问道。
阎炎当然已经知道她是第一次杀人，所以不敢却刺激她，尽量的注意着自己说话的方式去小心的交流。
“没错，你必须忘记。”阎炎说道。虽然这不是他该管的闲事，但墨舞毕竟是自己暂时的队友，他必须去开导她。
毕竟过了这一夜，就要分别了。很可能离开这个城市以后，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。
墨舞已经尽全力去试过忘记了，但越是想要忘记，那个面孔却越是浮现出来。
“你...也有这样的经历吗？”墨舞问道。毕竟如果这个人要是没有经历过杀人，那么他再劝说自己，也是徒劳。
阎炎听到后，先是自嘲的笑了笑，随后又想起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记忆，叹道：“我曾经在一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存活了两年，那里是一个战场，这场战争几乎使那个国家毁灭。”
地狱，并不只是代表，而是阎炎以前的世界。那里已经可以用地狱来形容了，这并不是夸张！
“地狱一般的地方？”墨舞疑惑的问道。她在意的还是那个战场，在这一年里她并没有听说有什么地方，或是哪两个国家出现战争。更何况是打了两年！
眼前的这位少年，如果以上战场的年龄来衡量，那绝对不可能再年轻了。
整个剑影大陆就这几个帝国，势力互相牵制，根本不可能会出现战争。否则，这边境怎么可能会仅只有怪物攻城这样的事发生？
但墨舞的心里还是明白，以他的身手，绝对不是像自己这样四处游荡几年就能练出来的。
“惨了，说漏嘴了。”阎炎心想道。
还没等阎炎开口，墨舞再次问道：“那你这么厉害，一定是一个将军等级的吧？”
墨舞心想，这绝对不是阎炎说笑，这种事情自己没有听说过，阎炎肯定也不会轻易说出来，现在说出来了，自己还是不往重点去问了。
阎炎苦笑了一声，心中庆幸墨舞没有问下去，然后回答道：“当然不是，我才只有十六岁......只是一个小卒而已。”
阎炎虽然曾是让人闻风丧胆的“死神”，但军队也没有让他当什么将军。
“十六岁？比我小一岁啊！”墨舞已经不知道自己将话题引到了什么地方，不过她也没有在意，因为这样平常的聊天，她已经一年没有过了。
虽然已经向预计中的话题跑远了很多，但至少目的达成一半了，就没有什么别的什么太小心的了。
“是吗？十七岁啊......一个人出来游荡了一年。”阎炎叹道。在这个世界，一般的话是不会问别人出行的目的的，特别是一年多的远行。
一是怕隔墙有耳，半路劫道；二是怕被劫以后受害者认为是询问着捣的鬼，所以询问并非是熟人或亲人出行的目的是很忌讳的。
就因为这样，阎炎就没有问下去。反而阎炎忽然给话题来了个大转弯，说道：“总之你记住，像你所说的一样，如果你不杀死他，他就会杀死你。你只要记住，杀人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，而不是让自己恐惧！”
“有时候，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是迫不得已的，但是既然迫不得已，那你就应该去做！如果威胁到自己，那你就应该反抗，彻底的反抗，将对方逼到无力对自己造成威胁为止。有时候，我们不得不变成自己不想变成的样子，只有这样，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。”
这并不是阎炎想要说下去的，阎炎本想要慢慢开导，没想到“死神”苏醒了。在刚才的一瞬间，他暂时占据了阎炎的身体几秒，说出了刚才那那些话。
幸好被阎炎压制回去了，如果再待在这，还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会对墨舞干什么。所以阎炎立即起身，将剑收回剑鞘，想要离去。
墨舞疑惑的看着阎炎，不知道为何他会忽然转变话题。但她还是感到轻松了很多，似乎也不会感到那么害怕了。
只要忘记，一切都好。
她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都能在战场上经历两年，再加上他的身手，杀死的人一定不计其数。
这些他都扛了下来，为什么自己不能呢？
“我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圣殿里了，我先要回去拿了，抱歉，不能陪你聊下去了。”阎炎一转身，边走边回头说道。
墨舞并没有不高兴，也没有半点疑虑。要是忽然要转身离开，说是要拿东西的话，一定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忘记拿了。
墨舞露出美丽的笑容，向着离去的阎炎说道：“明天我们就要离别了，虽然才认识了很短的时间，但是，”
顿了一下，墨舞又说道：“很高兴认识你，阎炎。希望我们以后还可以再见面。”
阎炎停止了脚步，回头笑了笑，便朝着下去的台阶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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